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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原標題：天臺山野生紅）

李龍年

紅菇是主要生長在南方的野生真菌類。而且，就是南方，紅菇也比較稀少——它只生長在殼斗科樹下的腐質層中，且多與楮、栲、椴等樹木繁茂的根系共生——還得在氣溫高、雨水多的季節才有生長的可能。

采摘紅菇，只有知曉它們故鄉密碼的采摘者，才能涉足。而這，向來屬于他們不肯言說的秘密。

這次，在天臺山，我驚喜地見識了采摘紅菇的傳人。

閩北順昌縣洋口鎮的天臺山令人印象深刻：原始森林、萬畝竹海、高山野茶、奇巖流泉、元代古寺……還有福建省規模最大的銀杏樹林——300多株銀杏樹蓊郁蔥蘢，其中樹齡千年以上就有數十株；雖是夏季，尚未到銀杏樹流金吐黃、燦爛驚艷的秋天，然而，它們遮天蔽日的濃翠墨綠，依然堪稱壯觀。

我們抵達天臺山這日，細雨蒙蒙，云霧涌動。從上坪頭村到山頂這海拔500多米、長達5公里的陡峭山路，我卻是放棄乘汽車，而徒步登頂的——我貪婪地呼吸森林里新鮮清新的空氣，聽著雨滴點點滴滴地敲打著手中的傘，努力辨別風雨中鳥聲的呢喃。

沿途，因為雨水的浸泡，山路的許多地方顯得泥濘。我寧可踩著厚厚的落葉，冒著滑倒的風險，也不踏入泥漿之中。這樣的路段其實也沒有多少，更多的時候，我們直接攀越石階小路——抄近道走，這樣更省時間；而且，因為人跡少見，石階上幾乎長滿各種我們叫不出名字植物，各類小花野草翠綠而茂密，生機盎然。無論大道，或是石階小徑，路旁無不是古樹蒼莽，青藤纏繞，青苔厚重，霧氣濃郁。

峰巔元代古寺前，古井綠幽幽的，井水似乎就要溢出地面。雨滴落在井水面上，蕩漾開一圈圈波紋，更顯得山中的空曠與寧靜。寺前的荷塘，是紅蓮；而午時開花的白色“午時花”，此刻收斂著，靜謐而微小。

午飯的尾聲是一大盆天臺山野生紅菇湯！一盆暗紅濃香的野生紅菇湯上桌，大家顧不上說話，全神貫注地細心品味，用味蕾細心感受這難得的美味。我喝下了一碗湯，閉著眼睛細細回味它的鮮美、甘甜、清香、芬馥……

接著，再添一碗……再細細品味……

主人小鐵得意地說：這可是地道的天臺山野生紅菇，當然，是去年采摘的——今年的，要端午節前后才開始采摘。陪我們上山的當地的幾位，都出生于農家，對紅菇都十分了解，我們討論起紅菇的生長和采摘情形。

小鐵說：紅菇“從來無種，四季無花，越嫩越好食，越老越有渣”。——他父親自小就跟著爺爺采摘紅菇，所以，他父親也算是半個紅菇好手。童年時，每逢端午節那陣子，家里到處都是紅菇。因此，他幾乎是吃著紅菇長大的。他說，紅菇至今只能野生，而無法人工種植。更奇異的是，不少紅菇生長點的確真的曾長期是家族秘密，一代代傳給子孫。小鐵的爺爺是村里采摘紅菇的第一高手，曾經多次有村民半夜在他爺爺出門采摘紅菇前藏身他家附近，悄悄跟蹤，卻始終無法發現爺爺的紅菇采摘點。可惜的是，小鐵小時對采摘紅菇缺乏興趣，爺爺和父親悄悄探討采摘紅菇秘訣時，他從來不靠近。當爺爺去世，父親年邁，小鐵回來一面在縣城經商，一面照顧父親，而父親早已經不能帶小鐵去追尋紅菇的蹤跡了。而那些紅菇呢？有誰知曉了爺爺和父親才知道的那些紅菇隱秘之地呢？

“如果我知道，愿意告訴鄉親們。”小鐵笑道。今天我們品嘗的紅菇，是村民出售給小鐵的。

大鵬的家在大歷鄉。他充滿感嘆地告訴我們：他的鄰居以制作豆腐為生，然而，鄰居每年主要的收入，卻是端午節前后采摘紅菇——那是幾倍于制作豆腐的啊！

天臺山海拔1078米，原始森林茂密，特別是闊葉林深邃浩瀚，其中許多樹種，正適合紅菇生長。紅菇生態環境特別好。加上我們用的是天臺山山泉，柴灶烹飪，這樣做出的紅菇湯，就是想讓它不好吃都做不到啊！小鐵笑著說。

末了，小鐵笑著輕聲告訴我：他答應帶一位村民到縣城跟他學習做生意，這位村民則帶他學習采摘紅菇——過些天，他們倆就要每天上山了。

“今年學習期，明年出師；到時，請你再來，品嘗我采摘的紅菇啊！”小鐵誠心誠意地和我約定時間。

(原標題：天臺山野生紅)